“妳知道人總是這樣的。比如,今年過年我買了件綠毛衣,從交了錢的那壹刻起,我就開始後悔,紅色的也好看啊。但是,要是買了紅的,我肯定也會後悔,對吧?就像,人在夏天,很難記起冬天有多冷,到了冬天,又忘了夏天有多熱。妳看,如果存在平行宇宙,這樣的問題就好解決了。”電影《狗十三》的開頭,李玩這樣說。

  世界充滿際遇,不同人有不同的命運,壹件小事就可以輕易讓壹個人的人生轉換跑道。《狗十三》消失了五年,曹保平、焦華靜、張雪迎的人生卻無法按下暫停鍵。在電影裏,李玩成為壹名大人,而他們呢?

導演曹保平
  1.0 和審查周旋、與資本博弈

  1984年,曹保平在北方的壹個中等城市的人事局裏當科員,生活壹切入軌。直到有壹天,他在《人民日報》上看到了北京電影學院的招生簡章,把這壹頁翻來翻去之後,曹保平開始偷偷準備高考,次年考入了北京電影學院文學系劇作專業。

  畢業後,曹保平留校教授電影編劇課程,與他同級的導演系畢業生有王小帥、婁燁、張元等。

  物質貧乏但又欣欣向榮的八十年代過去,市場經濟浪潮沖擊著九十年代的年輕人,以謝飛執導、姜文主演的《本命年》為開端,中國青春片開始了殘酷物語時代。

  第六代導演登上歷史舞臺,王小帥執導了《冬春的日子》、《極度寒冷》和《扁擔·姑娘》,三部電影分別展現了知識分子、青年藝術家、都市打工族的青春迷茫;張元的《北京雜種》、《東宮西宮》等涉及的人物更加邊緣;婁燁則早早以《危情少女》、《周末情人》成名。伴隨這批導演的標簽是偏離主流、叛逆審查。

  盡管曹保平總是把自己與這批“地下”的同學們區別開來,但不得不承認,從第壹部長片《光榮的憤怒》開始,和審查周旋、與資本博弈就成為了曹保平的固定課題。

《光榮的憤怒》吳剛飾演的葉光榮
《光榮的憤怒》吳剛飾演的葉光榮
  如今不常被人提起的《絕對情感》(2001),是曹保平的執導的第壹部電影,但他並不願意承認那是自己的作品,“(那是)投資人的完全操控,沒有我自己的風格。”

  曹保平自我認可的電影處女作是《光榮的憤怒》,劇本寫了很多年,但審查壹直沒有通過,因為表現了農村惡霸的無法無天和官僚的腐敗,曹保平收到數十條審查修改要求,其中壹條問他:“怎麽能把黨的基層幹部寫得那麽猥瑣?”

  直到2004年,《光榮的憤怒》終於有機會被拍出來,但之後的際遇卻並不理想,曹保平碰到了壹個騙子,對方聲稱會做好《光榮的憤怒》的宣傳發行,要在全國做70多個拷貝,結果只做了兩個,曹保平只有自己掏錢做了兩個拷貝,最終只用了四個拷貝去鋪全國的院線。

  “當時中國電影市場還沒有到如此繁榮的地步,可能所有的電影也都有壹搭沒壹搭的,那時候也沒有很大的公司投入,而且當時民營公司也沒有搞的那麽熱鬧,所以它基本上就是壹個稀裏糊塗的過程。”曹保平回憶。

攝影機邊的曹保平
攝影機邊的曹保平
  幾年後,曹保平制作他的第二部長片《李米的猜想》,出品方是當時已經開始為上市做準備的民營電影公司華誼。女主角是當時已拿下包括金馬和金像獎影後的周迅,男主角則是借由這部影片成功從電視熒屏轉戰大銀幕的鄧超,由此,《李米的猜想》被視為曹保平的第壹部商業作品。

  曹保平承認,《李米的猜想》既有電影工業的商業考慮,還想要加入個人的藝術訴求,這兩者的融合又羈絆於投資、時間等諸多外在因素,其實最終結果沒有那麽純粹。

《李米的猜想》劇照
《李米的猜想》劇照
  《李米的猜想》最初是想做四段,每壹段都是壹個類型,剛開篇的時候,文藝氣質很強,很快轉到緊張的部分,交接毒品的時候像商業片,中間很像公路片,結尾很像大衛·林奇的詭異。但華誼方面認為這樣做表達得不盡然、不清楚。最終,《李米的猜想》被剪掉了50分鐘素材,票房1400萬。

  “那就是壹個互相商量和互相堅持的過程,我也放棄了很多,但我沒有覺得這個是完全不可接受的範圍,因為妳在顧及壹些表達的同時,也要考慮它是商品,因為妳還是用的資本的投入,所以還是要綜合地去想壹下。”曹保平說,“總的來說,它還是我想要的。”

  2.0 “噓!”   

曹保平對話新浪娛樂(王博/攝影)
曹保平對話新浪娛樂(王博/攝影)
  在北京東邊的壹個影院裏,曹保平連跑了四場《狗十三》的點映活動。每變換壹個影廳,曹保平都會被觀眾問壹句:為什麽《狗十三》時隔五年才上映?伴生的問題是:當“十三”寫成阿拉伯數字時,“狗13”是否有著特殊的含義?

  “噓。”曹保平微笑著對第壹場的觀眾說。到了第三次被問到這個話題時,曹保平“命令”道:“好了,這個不許再談了。”

  觀眾們發出壹陣“懂了”的笑聲。

  多次與審查交鋒之後,曹保平更加精準地把握了與公眾交流的度。說起與資本的博弈,他把頭轉向右側,又轉回來說:“可能大家很多時候都會賦予理想主義的色彩吧,其實我跟資本沒啥可博弈的,處得挺好的。”

  如今的曹保平已公布的項目包括《她殺》、《白麻雀》、《秦末無刀》和監制的《鋌而走險》,在這個時間點推出《狗十三》的很大壹部分原因,是電影要靠他身體力行的路演去帶口碑;另壹方面,這段期間他有空,又暫時沒有制作完成的電影面世——五年過去,曹保平已經是壹個需要定期輸出作品的、有壹定市場號召力的導演了。

《她殺》劇本
《她殺》劇本
  很多人認為,2015年上映的《烈日灼心》,使曹保平走上了主流之路。

  《烈日灼心》有警匪片標配的驚險刺激,高樓上驚險追逐,花了很大壹部分預算的追車戲,還有王珞丹的感情戲,以及小女孩與三個養父之間動人的情感羈絆。

  回頭看這部戲是成功的裏程碑,但實際上,《烈日灼心》壹路都可以說是磕磕絆絆。

  劇本階段,曹保平和焦華靜就要做大量的工作,把原著中的三個殺人犯改得更為合情理,也更易被審查所接受,而此外,還有協警犯罪、註射死亡的情節,聽起來也並非容易通過。

  剪輯過程中,《烈日灼心》從最初的220分鐘,剪到了139分鐘,刪減了鄰居竊聽、段奕宏飾演的伊谷春的人物背景這些支線,註射死亡的情節被保留,王珞丹的裸戲以及鄧超與呂頌賢的激情戲都被縮短了。在這些過程中,電影的片名從《不法之徒》變成了《烈日灼心》。等到影片終於定檔2014年11月21日,參演《烈日灼心》的演員高虎因吸毒被捕,影片不得不臨時撤檔修改,最終在次年8月與觀眾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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