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舊延續之前的高科技未來感路線。即將上線的故事講述的是壹個年輕的程序員把壹部奇幻小說做成了電子遊戲,很快現實和虛擬世界融合了起來,而後引發了混亂的故事。
夜色漸起,丹尼匆匆走進歲月酒吧,正看到漂亮的西奧壹個人坐在吧臺邊。他上前搭訕,得到美女垂青。正想繼續下壹步時,室友卡爾領著新結識的女友黛西走了過來,打斷了這對小情侶“吧臺偶遇”的戲碼。

回到家已是深夜,睡了壹會的丹尼覺得腹中饑餓,起床吃了塊披薩。聽到卡爾還在客廳玩電子遊戲,那是他們最愛的格鬥遊戲《生死搏擊》。明天還要上班,丹尼本想早點休息,可耐不住卡爾的壹再要求,只好拿起手柄。卡爾選了常用的女性格鬥家羅克茜,丹尼則壹直用跆拳道高手蘭斯。打到酣暢處,二人又跳又叫,吵醒了床上的西奧。

快樂時光終會結束。11年之後,年近四十的丹尼事業有成,和妻子西奧住在郊外的大屋子裏,育有壹個兒子泰勒。今天是丹尼的生日,親朋好友在屋裏、後院聊著天,孩子們嬉戲打鬧。丹尼默默的在燒烤架前烤著牛排,心裏總覺得很空虛,卻又想不出到底缺少了什麼。

這時,西奧走過來,身後跟著卡爾。說起來這對老朋友也有些時候沒見了,記得上次見面還是丹尼去年生日的時候。卡爾住在城裏,做些唱片生意。壹年前與黛西分手,現在還是個鉆石王老五。丹尼見到老朋友有些拘謹,卡爾倒是很熱情的上前擁抱。卡爾帶來了份生日禮物,昨天才發售的《生死搏擊X》。這款遊戲需配備專用的VR設備,卡爾也壹並買了來,送給丹尼.........

這並不只是矮子裏拔將軍,《碎片》這壹集有著整個《黑鏡》系列的「原教旨感」。從第壹季 BBC 首創到後來成為 Netflix 自制內容,《黑鏡》這個系列的「科技含量」越來越濃,但《碎片》並沒有像前兩季壹樣,給出壹個科技概念,把人當作「試驗品」,去檢驗壹個社會性和威嚇感兼具的想法,它回歸了 BBC 時期的「以人為本,著重於科技對人的影響」。

《碎片》直接把故事拉到了……去年,2018 年。《碎片》壹整集中,全然沒有此前《黑鏡》系列的科技奇觀。主角開的是 Uber 壹樣的網約車,吃的是快餐店,他參加互助會,體驗真實的性愛,冥想用的 app 不是語音助手而是真人在指導。女配角記不住社交網絡的密碼,敲打著 Thinkpad 鍵盤。沒有任何黑科技,甚至主角和配角的手機都不是全面屏。節奏不快,略顯無聊,但又夾雜著壹絲期待。久違的《黑鏡》觀感。

起到決定性作用的劇情矛盾很快顯露:男主角要綁架科技巨頭的高管,要求和創始人對話。如果妳把男主角換成「美國政府」、「歐盟政府」,「綁架」改為「要求」,這正是 2018 年發生過的歷史。同樣的,妳能找到的「雷同」絕不止這壹點,報紙提到了「全世界壹半的人註冊了碎片」,而在現實世界裏,Facebook 在 2018 年底月活躍用戶數是 23.2 億,換言之,「全世界近三分之壹的人活躍在臉書」上。

碎片的創始人在過著十天閉關的「科技排毒修行」,他身著輕便,在荒原某個山頭極具現代感的玻璃房裏冥想,這家科技、互聯網、社交巨頭的創始人,過著遠離科技,拒絕網絡,與人隔絕的閉關生活。他不是壹個人。

在 Facebook 的劍橋分析醜聞爆發後,Salesforce 的創始人、CEO Marc Benioff 公開批評 Facebook 產品的「上癮性」。不久後,這位管理著 3 萬名員工的 CEO 把自己的 iPhone 和 iPad 快遞寄去了夏威夷,隨後壹頭紮進兩周「不插電」的度假生活,並宣揚隔絕社交網絡的益處。與「碎片」產品形態更相似的 Twitter,其創始人兼 CEO,「矽谷明星人物」Jack Dorsey 也曾有過「苦行僧」版生活的相關報道。他壹日壹食,定期斷食來「給自己身體排毒」。印象筆記前 CEO Phil Libin 在 WhatsApp 中還有個「矽谷大佬群」,定期舉行 2-8 天的斷食「儀式」。「冥想」、「斷食」、「禪修」……這些概念並非矽谷原創,但卻在矽谷發揚光大。在現實的生活裏,在「太過真實」的《矽谷》美劇裏,看似最有理性的科技從業者往往在行為和生活上更加反常,因此「碎片」創始人的「閉關排毒」並不是什麽前衛的想象,它正是當下最典型的科技大佬範兒。

隨著情節的推進,完整的故事也隨之浮現出來。不是什麽創始人爭權奪利,也不是什麽 IT 天才技術被盜,更不是什麽新盧德分子搞的恐怖主義。只是男主角壹次開車時玩手機,害死了未婚妻,而讓他分神的只是社交網絡上壹張萌狗的照片。他不怨天怨地,最後只是怨自己,他要求和碎片創始人通話,也只是想讓他們改進產品的設計。

從影片 20 分鐘起,男主角的車停擺在田野地裏,直到結束也沒有挪動壹分,沒有大場面的調度,沒有華麗的鏡頭,只是手機,電腦,槍和人之間的「對話」,這是壹集罕見的低調《黑鏡》,所有的「驚悚」都埋藏在不經意的動作裏。

英國警方在田野現場,男主角在封閉車廂,而碎片的高管們在辦公室裏輕敲鍵盤,就拿到了警察調查半天還沒找全的男主角個人信息,甚至通過手機上的碎片應用的授權,在男主角掛電話後他們仍然可以「直播」聽到車內的對話。「碎片」能查到他是誰,能看到他和什麽人聊過什麽,能看到他在刷什麽,能聽到他每時每分在說些什麽,而「碎片」不過是壹個他曾經離不開的社交應用。

壹地碎片

《碎片》中處處都是「合情合理」的矛盾。 男主角駕車逃亡,卻因汽車故障被迫停下,他試圖逃離現代科技的影響,卻又被困在現代工業的產物下。在狹緊的車內空間裏,在數輛警車包圍下,在後座坐著壹個沒用的人質的情況下,他口中念著心中想的,卻是冥想 app 指導的「平靜方法」。碎片靠科技偷聽著男主角在車內的動態,而男主角則靠碎片來獲取著警方已知信息。

《碎片》沒有給出壹個黑科技腦洞,沒有切入科技中令人不安的角度,不再如以往的《黑鏡》,諷刺又警示著科技誘發出的人類陰暗面。男主角不僅不陰暗,他看起來十分純良;高管們也不陰暗,她們沒有站在資本家位置選擇置實習生的生命不顧;創始人也亦無罪,他試圖勸阻悲劇發生,向男主角袒露著自己面對龐然大物的無力,十分真誠。整個悲劇是男主角的壹次偶然,但卻是當今時代的壹場必然。男主角被壹個「碎片信息」分心,車窗被撞成碎片,他的生活也就成了壹地碎片再也無法填和。


「我也控制不了」的創始人之愁 | 《碎片》截圖

2017 年飽受贊譽,改編自真實故事的美劇《追蹤:炸彈客》中的故事原型 Theodore Kaczynski 和《碎片》男主角不同,他是徹徹底底的恐怖分子,他通過投放炸彈和威脅報刊來宣揚著自己反科技,反現代工業的理念。Kaczynski 在他洋洋灑灑的 35000 字反科技宣言《工業社會及其未來》中寫道:「想象壹個酒鬼坐在壹桶酒前,他開始對自己說,『適量飲酒對妳沒有壞處,他們說少量的葡萄酒甚至對妳有好處!我只要喝壹點酒就不會有什麽害處』……永遠不要忘記,擁有科技的人類就像擁有壹桶酒的酒鬼。」

而在他被捕二十年後這部美劇「恰時誕生」。這部劇的執行制片人 Andrew Sodroski 在接受采訪中說道「我們現在與技術和社會的關系,讓這份宣言在當下顯得更加真實,這份宣言比智能手機提前 20 年出現,它已經告訴了我們,技術限制和定義了我們生活的方式,當妳的手機亮起時,妳回應它的方式。那件事是否愚蠢,有多重要,是否有人在妳面前和妳在交談這些都無關緊要,妳服從了妳的手機。」


國內外評價都不錯的《追蹤:炸彈客》 | 豆瓣電影截圖

《碎片》這壹集不是什麽「賽博朋克警示寓言」,它更像是妳我周遭的,此時此刻在世界上另壹個地方,真實發生在某個人身邊的故事。這讓它有了些人情味,因此它顯得更具《黑鏡》式的「驚悚」。它是鏡子,反射的正是我們當下人類、社會和科技之間的關系。壹個通知,壹個下滑,壹個走神,圍繞著妳我的日常,也造成了這整整壹集的核心悲劇。它不再「高於現實」,它展示著難以逃離、令人上癮卻帶有毀滅性的科技麻醉劑。這不再是我們熟悉的那個《黑鏡》,那個動輒顛覆社會的科技生活的大負面。《碎片》講述的,只是壹段發生在當下的小沈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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